民间故事《厨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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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嘉靖十二年，丰宁举子卢麟补缺，出任吴县知县。那吴县乃是江南富庶之乡，山清水秀，盛产鱼米丝绸，多富户。县丞柳嘉兴极是热情，带着卢麟到各处游览。各处乡绅殷勤侍奉，把卢麟伺候得很舒服。

如此月余，各种接风已过，卢麟的生活才算沉静下来。除了处理衙门中的政事，卢麟最喜欢的乃是吃。丰宁地方，已在京城之北，乃是苦寒之地，物产单薄，他家虽是小康之家，但所吃的主食，也就是小米、高粱之类。白米和白面，那是难得一见的。菜蔬也极少，以白菜萝卜为主，早就吃厌了。而这吴县地方，顿顿吃着白米饭，更有鱼虾蔬菜，可做出百般菜肴，美妙至极，让他欲罢不能。这里的白米菜蔬鱼虾都很便宜，更能让他大快朵颐了。几个月下来，他长得白白胖胖，更有了几分官威，让他心里暗自高兴。

谁知秋分过后，私厨老王来找他，说各类食材价钱都已上涨，原先所定的菜金已经捉襟见肘，问他是增加菜金，还是降低标准。卢麟暗吃了一惊。平白无故的，食材的价钱怎么就上去了呢？他换了便服，到集市打听，果然如是。问那些贩子为何涨价，他们却说一直就是这样。卢麟只好先降了标准，谁知竟难以下咽，想要增加菜金，却又囊中羞涩。

就在此时，开炭场的刘五宝登门拜访，送上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孝敬，想请卢麟多加关照。卢麟不知他的底细，没敢收。送走了刘五宝， 他找来柳嘉兴，问他是否可以收些孝敬。柳嘉兴一听，吓得变了脸色，使劲摆着手说：“万万不可！”

卢麟惊疑地问道：“为何不可？”他早就听说过，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他当个知县，弄不了十万，搞个三两万应该不成问题呀。 柳嘉兴不说话，带着卢麟悄悄来到县衙门里，往外一指，那是县衙对面的一座三层楼房。卢麟一直觉得奇怪。县衙所在的这条街，乃是吴县最热闹的地方，两侧开着许多店铺，但就在县衙对面，有座三层楼房，却不开门脸。他顺着柳嘉兴的手指看去，却见三层上有个人影一闪就不见了。他不觉一怔，问道：“那是个人吗？”

柳嘉兴点了点头，然后就讲开了。那个人叫焦洛庆，是个粮贩，家中甚富。不知为何，他专门和官府作对。他派出好几个下人，专盯着县官，一但抓到把柄，就报给知府大人。轻的挨顿训斥，重的就要下狱了。县官们恨得牙根痒痒，但却无可奈何。卢麟大吃一惊。那不是说，自己这个知县就要白当几年？柳嘉兴看透了他的心思，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早就受够了！大人，咱们不如除了他，一了百了，也好赚下一个身家。咱这官，哪能白当啊？”

卢麟想着发财，可也没想着杀人。他迟疑着，没有说话。柳嘉兴说道：“大人放心，此事由卑职去办，保证万无一失。不过嘛，什么事情都有个意外。只是万一出了意外时，大人帮着兜个底。”卢麟沉吟片刻，未置可否。柳嘉兴会意，告辞而去。

半个月后，柳嘉兴回来了，神情却颇古怪。卢麟把他叫到后衙，屏退了左右，问道：“你神色不对呀。这是什么缘故？”柳嘉兴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恨恨地说道：“没打到狐狸还惹了一身骚！这些杀手，都不讲规矩了。大人，我都快让他给气死了。再不成，就搞个鱼死网破！”

卢麟心下一惊，忙着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柳嘉兴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才一五一十地讲起来。

柳嘉兴早就听说北直隶沧县多出杀手，他就赶过去雇。到了沧县，细细查访，后来花得二两银子，有人指引着他去找到一个杀手。这个杀手名叫马延，表演了几个功夫，确是有本事的。两人商定，杀焦洛庆一人，给银百两，他先付了十两定金。而后，柳嘉兴就带着马延来到吴县，把焦洛庆指给马延认了。柳嘉兴为了掩人耳目，乔装打扮了一番，对下面说是出外公干，万一出了纰漏，他也好搪塞。给马延指认完了，他又去了外县。谁知过了几天，毫无动静。今日一早，他回到吴县，见那焦洛庆仍是好好的，他遍寻马延，终于还是找到了，却不想马延到焦家当了厨子，每天里给他买菜做饭。他把马延拉到僻静处，问马延怎么还没完事，马延倒说，他们又没定下杀人的日子，容他慢慢来。

卢麟不觉皱起了眉头，急道：“他若是三年五载还没行事，本官任已满了，再杀焦洛庆，还与本官何干？”柳嘉兴说：“说的就是啊！要是再等个三五十年，焦洛庆老死了，咱们也都入了土，还杀他干啥？这个马延，貌似忠厚，却不想如此狡猾！”卢麟道：“不行我们就另外找人吧。他不就拿了我们十两定金吗？给他就是了。”

柳嘉兴却连连摆手：“大人想得简单了！依下官见，这个马延坏得狠。他掌握了咱们想杀焦洛庆的打算，反到焦洛庆身边去，一但咱们再找杀手，未必是他的对手，若是被他所擒，以此要挟咱们，咱们岂不成了待屠的羔羊？”卢麟一惊，额头上已出了一层冷汗。柳嘉兴转而告诉他一个更坏的消息。

马延抓住了他们没说定日子这个漏洞，说他要择机而动，柳嘉兴看他有意拖延，就吓唬他说：“你以为我是吃素的？你敢跟我耍无赖，我先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谁知马延“嘿嘿”一乐，说道：“你当我是孤身犯险？那你可大错特错了。不瞒你说，我还有兄弟相助。我在明，他在暗，互相配合，互相呼应，才好做事。我若出了岔子，你们还有命在？”柳嘉兴倒给吓出了一身冷汗。

卢麟又是一惊，但想了想，说道：“他是吓唬你的，未必是真。”柳嘉兴说：“是真。他一到吴县，就去查访焦洛庆了，却又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跟他商定杀人一事时，我用的是假名，现下他已知道我的情形了。”柳嘉兴哭丧着脸，万分沮丧，那是装不出来的。卢麟心下大骇，一摆手道：“咱们先静观其变吧，别再贸然出手了。”柳嘉兴也只得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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