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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摘精选《薄暮》

栏目:文摘精选|发布:归鹤书 已在故事者网站发布【19】篇文章
日期:2023-02-01|来源:视野|作者:徐海蛟|阅读:手机阅读

感谢归鹤书发布文摘精选《薄暮》,内容如下:

二、

父亲是村里唯一一名赤脚医生,时不时地会有人一路风尘仆仆走进我家请父亲去看病。

父亲有时候早上出门给人看病,傍晚就能回来,有时候得过好几天才能回来。

母亲告诉我们:“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看病,那地方叫黄杉道脊。”于是便对黄杉道脊很向往。母亲还说:“那里很远,光山路就得走五六十里。”我不知道五六十里是多远,但眼里浮现出父亲背着药箱在山间慢慢走的样子。山太大了,父亲小得像一只沉默的蚂蚁,他走上大半天,都不会遇见另一只蚂蚁。今天,我坐在城市高大的办公楼里回想,一定有一些信念支撑着父亲,他才会不辞远路地上门看病。

那段时间,父亲又去了那个我想象中遥不可及的村庄。好多天后他才返回,告诉我们,有位老太太快不行了,才耽误了回家。父亲说:“八十的人了,老得快要走了。”父亲说话时脸上爬满了倦容。

我们没有想见父亲这趟远行惹来了一个大麻烦。起先,只捕捉到大人们嘴里各种不安的谈论,他们言辞闪烁,仿佛在说一个可怕的灾难即将到来。后来听多了,我小小的心里也拼凑出了事件完整的样子:父亲给那个老太太用错了药,这是回来后才想起的。他离开时,开给老太太的药该是一天服两粒,可却告诉老人家属一餐服两粒,这意味着老太太一天多吃了四粒药。想起这件事,父亲即刻让人捎口信过去,要老人停止服药。医嘱过了整整十天才辗转带到那个村庄,可那老人如父亲说的,已经走了,并且走了三天了。那户人家正沉浸在例行的伤悲里,刚刚办完丧事。就在这当口,医生竟让人捎话来,说药吃错了。那一家人顷刻间化悲伤为愤怒,说是父亲的药害死了老人,否则她不至于这么快咽气的。

父亲并没有第一时间遭逢他们的怒气。是捎医嘱去的人,辗转七八天后,带回来消息,说病人家属得知药用错后十分惊愕和愤怒,估计要来索人命的。我已经记不起父亲在那段时间里经历了怎样的惶恐,他说自己的药没有毒,不至于使人送命,可这些似乎都无法辩解。

比灾难更可怕的,永远是灾难到来前的气氛,是那种虚妄的带着无边恐惧的假想。有邻居让父亲赶紧出去躲躲。也有人说不必怕,一番好意救命去的,又不是你害死了她,八十岁的人本就快死了……众口不一的声音,无法预知的后果,一定让父亲陷入过一种不可言说的惊恐。

我和妹妹不能到村里随处瞎逛了,母亲让我们最好待在家附近,或者去祖父家,看到陌生人进村赶紧回来报告。

那些日子,一家人谁都没有说什么,祖父偶尔会于晚饭后踱步过来,看看我和妹妹,或者把我抱到膝上坐着,一言不发,用大手握着我的小手,直到把我的手握得热烘烘的,再起身离开,离开时照例无话。一家人都在等,等一个索命的消息变为事实。

那天,我和妹妹去奶奶家,并没在村口石桥上看见陌生人进来。可待回到自家老屋,家里已挤进了一群人,窄小的厨房根本容不了,有人就站在屋檐下。我心里为没有尽到站岗放哨的义务愧疚不已,想挤进去看看情况,但人墙严实,即便一根针都难找到地方插进去。我们只看到很多腿,长腿、短腿,瘦的腿、肥的腿……耳边充斥着嗡嗡嗡闹哄哄的说话声。母亲慌里慌张跑出来,俯在我耳边说了句话,让我赶紧把爷爷和叔叔们叫来。

等我飞跑着从祖父家返回,依然挤不进自家的门。我和妹妹待在门口看着这群闹嚷嚷的人,他们在面红耳赤地争论,把我们的父亲团团围住。父亲本来个头就不高,这下成了激浪中的一个下陷的漩涡,我们找不见他了。我和妹妹看了好久的人,又去看墙角的蚂蚁,看蚂蚁搬动一只死去的只剩一边翅膀的瘦苍蝇,蚂蚁们三三两两汇聚起来,越聚越多,比我们家聚集的人还要多,它们哼哧哼哧使着劲儿。等蚂蚁把那只一动不动的苍蝇运到了墙的转角,我们又重新回去看家里的情况,人们还在喋喋不休,父亲还在激流般的漩涡中心。可我的肚子分明咕噜咕噜叫起来,我知道妹妹的肚子也已经咕噜咕噜叫起来了。

太阳走到了正头顶,邻居家烙麦饼的香气弥散在小院子里,墙角蚂蚁也不见了。我们看到这群人从家里涌出来,祖父和几个叔叔在前面引路,嘴里说着:“去吃点饭,大家去吃饭。”语气是热切的。他们到祖父家吃饭去了。一张大桌子旁那么多座位都让别人坐了,坐不下的人就站着,肚子叫唤了好久的我们仍然不能上桌。我和妹妹一直坐在楼梯上等着,妹妹怀里抱着小白龙,它已完全是一只成年公鸡了。它也饿了吧?但它似乎了解主人一家的不安生,不吵不闹。等到他们全部吃好,等到其中两个人还打了饱嗝,等到他们都三三两两退到堂前屋檐下,直挺挺杵着,手指上夹着叔叔们敬上的烟,自家人才被允许上桌吃饭。满桌的菜几乎都成了空盆子,现炒的腌猪肉一片没剩下,只有小半碗菜汤孤零零遗落在一堆骨头和菜渣中。我拿调羹去舀,调羹和粗瓷碗一碰撞,发出嘶啦一声响,我扒了一口带锅巴的饭到嘴里,可再也咽不下这口饭了,喉咙里涌动出一股酸楚,眼泪已汪在眼眶里,我想起父亲来。

午饭后,这群人又去了我家老屋,又把父亲围了个水泄不通。我们照例进不了自家门。妹妹早上抱出门的鸡也放在了爷爷家。母亲说家里那么多人来,鸡不能再抱着让他们看到。妹妹很认同这个说法,就把鸡藏到奶奶家那个闲置的鸡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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