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欣苦交集双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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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这任家堂就隔三岔五地来到栖凤楼。一来二去地，与店内的两个伙计孟六、李五也熟了，特别是与巧姑更是无话不说。那巧姑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看到上天送到身边一个英武的男子汉，又在暗中保护自己的哥哥，她怎能不动心？任家堂呢，也对巧姑有好感。为什么呢，盖因为这巧姑虽然出身贫微，但聪明十分，并能断文识字，女红也做得极好。

转眼到了初春时节。这一天，细雨霏霏，任家堂又来到栖凤楼。孟铁柱照例地给他做了一碗羊肉面，并端上了一壶老酒，几碟小菜。那任家堂眯着眼，尽情享受，喝完了酒，又主动要了两壶，这两壶喝完了，却迟迟不动筷子挑面。孟铁柱笑笑说：“看你，光顾了喝酒，面都糟了。得，我再给你做一碗去。”

“慢！”任家堂叫住了孟铁柱，款款说道：“孟老板，你这面好是好，但是，还差点火候呀。”

孟铁柱闻听，心中一喜。自打这任家堂第一次踏入栖凤楼，他就对这人人赞赏的羊肉面有看法，只是他不点破而已。此时，任家堂酒后要吐真言了。

但，任家堂随即就对自己的失态后悔了，他就王顾左右而言他。孟铁柱急呀，一抱拳，说：“恳请任爷赐教！”

任家堂苦笑笑，自言自语：“说实话，我任家祖上几代就是做羊肉面的。但有家训的，只传任家人，传儿不传女，传媳不传婿。”

得。没戏了。谁知就在此时，只见那巧姑上前，对任家堂说：“那，你就传给我吧！”说罢，她的脸上“腾”地飞上了一片红云。

孟铁柱愣了，任家堂也愣了。巧姑也是没辙了，低头说：“唉，只怕是我配不上任公子呀。”说罢，转身要离开。

“慢！”任家堂忙招呼道：“可是——”

孟铁柱心中一喜，趁热打铁，上前一步，说：“恕我孟某高攀了。如客官，不，如爱婿愿意，就受小女一拜。”说着，对巧姑挤挤眼。那巧姑何等聪明，一个屈膝，倒头便拜。

俗话说：女追男，一层纱。一点不假。这任家堂本来就对巧姑有好感，此时，窗户纸被捅破，也就应了。只是他要巧姑暂且不要公开，盖因为他的公务是专门来侦查孟家动向的。如果和俞三儿的妹妹成了婚，那还不等于上了“贼船”， 上司岂能容他。对了，孟铁柱姓孟，他的儿子怎么姓俞呢？各位，原来，孟铁柱原本姓俞，叫俞本秋。别看他外表弱不禁风，但他是河北有名的武术世家，内功十分了得。他只因参加反抗满清的活动，被朝廷盯得太紧，于是被迫改姓改名。

既然是一家人了，这孟铁柱也就不客气，便问任家堂为何对这羊肉面有微词，他家又有什么秘方。任家堂一笑，就：“我任家祖传九代，做的羊肉面扬名海内外。”于是，一二三四，将做好羊肉面的绝窍一一道出。原来，光在选择羊肉这一项上，就十分讲究，一定要公羊、母羊一比一，公羊要选被阉过的，只有这样的公羊才会少了体内的臊气，母羊则要选刚刚成年的，没有发过情的。此时的母羊体内，有冲动之气，又十分温柔通顺。这一公一母，阴阳搭配，既有青春活力，又有存蓄在体内没有发挥出来的东西，人们吃了，就能固阳锁阴、焕发勃勃生气。当然，在选料上——

孟铁柱恍然大悟，点头说：“不瞒贤婿，我早年曾拜在你家学徒，只看到用肉须公羊、母羊，却不知内中还有这样多奥妙。可惜我还未来得及学到手，你家就遭到了官府查抄——”

任家堂点点头，不由感叹：这天下竟是这样小，原来孟铁柱曾在自家待过的。翁婿二人相见恨晚，于是一醉方休。

有道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二人还在酒乡游弋呢，不曾想门外已经被县衙的人团团围住。原来，店里的小二孟六偷听了他们的对话，溜出去报了官府。

孟铁柱酒醒了。但他十分冷静，开口骂道：“孟六，你偷盗了我二十两纹银，我不追究你罢了，不承想你竟血口喷人，给我栽赃！”

那孟六急了眼，对县官喊道：“老爷，他们确实在一起商议反叛朝廷的事儿，还与什么俞三儿有关联。而他，”孟六一指任家堂，“他是他家的女婿。”

“哈哈哈哈！”任家堂大笑。笑罢，一步步走到孟六面前，冷冷地说：“今天孟老板向我报案，说他丢了二十两银子，不想是你做贼心虚，竟用恶人先告状的手法倒打一耙啊！你，真真小人！”

那县太爷，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但是他心里有个底，什么底？就是他在没有弄清之前，不敢对任家堂轻举妄动。于是随口对孟六大喝一声：“好个孟六，竟敢耍弄老爷。”

“不不不。不是啊！”说时迟，那时快，没容孟六再张嘴，任家堂刀光一闪，已然让孟六身首两处。这任家堂为何如此莽撞？因为他知道，不快刀斩乱麻，那后患无穷。

这一刀下去，县太爷明白了，这是不留活口呀。好，你姓任的够狠。眼睁睁到手的朝廷悬赏就泡了汤，县太爷心里这个恼呀，他冷笑了一声，对任家堂说：“任捕头，你身为公干，却不经本官审讯而草菅人命，与我大清法律有违。对不起了，只能先委屈了。”

任家堂微微一笑，任由县衙的差役锁了去。

一切都像是梦，可是却是真实的。孟铁柱下一步就是急急想法子搭救任家堂。可是，他万万没有料到，这县太爷也是一个狠毒之人。他清楚，只要任家堂迈出大牢，自己决没有好日子过。于是，他在牢狱里让人对任家堂下了毒手，把一个堂堂丈八男儿活活弄死了。

这对巧姑来说，犹如晴天霹雳，她立即傻了。任由孟铁柱再三相劝，也只是一句话：“我活是任家的人，死是任家的鬼。”

一个细雨霏霏的清晨，巧姑不辞而别，不知去了哪里。栖凤楼无法再营业了，孟铁柱也消失了。

几年后，武昌起义成功，满清王朝被推翻。一天，一队身着灰布军装的军人来到双凤镇。为首的军官是一个年轻英武的男子，而站在他身边的，竟是当年栖凤楼的老板孟铁柱，他二人的相貌几乎一样。人们方知，这敢情是父子呀。

军队借宿在镇上的古庙双凤寺。寺里的方丈一露面，孟铁柱父子呆了，随之，他们与方丈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第二天拂晓，孟铁柱对儿子说：“三儿，爹不走了！就老在这双凤镇吧。”一个月后，栖凤楼重张，竖立在店门口的水牌上赫然写着：“双凤羊肉大面”。重张的栖凤楼做出的羊肉面，味道比过去不知强过多少。人们不解，店是老店，何以羊肉面的味道有如此大的长进？面是老面，何以冠了“双凤”这个名字？

清明节那天，栖凤楼老板亲自给古老的双凤寺送去一碗羊肉大面。寺里的方丈慧明大师迎出山门，对孟铁柱双手合十，念道：“施主仁爱慈悲，功德无量！阿弥陀佛！”面对飘着香气的大面，她只是闭目闻闻，然后挥挥手让人撤下去。有人认出了，这位容貌清秀的尼姑慧明，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的巧姑。

双凤、双凤。双凤镇里双凤寺，双凤大面有情丝。百年饭店传佳话，欣苦交集谁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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