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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摘精选《淮河岸边萤火虫》

栏目:文摘精选|发布:轻摇 已在故事者网站发布【53】篇文章
日期:2023-02-03|来源:人生与伴侣|作者:李克俭|阅读:手机阅读

感谢轻摇发布文摘精选《淮河岸边萤火虫》,内容如下:

早先时候,村里娃念到初中高中后就嚷着要去当兵,当兵提干是村里人举手最高的香火。读书走进大学的人却少。家里日夜都盼着有个男娃长大了成了一家人的大劳力,女娃长大出嫁算是逢年过节有个腊肉馓子糖包礼筐。

春夏秋冬,一年到头,村民最担心的事,就是夏天淮河发大水。

记得小时候,几次淮河大水淹了村子,水天浩荡,横无际涯,浊浪排空,河与村一片汪洋。村民房屋倒得横七竖八,庄稼和树木翻倒一片。村民一合计,几次翻盖了草屋和半草半瓦的屋子,土坯墙换成半土半砖的墙。半新半旧的村子又起来了。槐树上的老鸹窝高高地挂着,老远都能看见,十里八乡,乡里乡亲,谁家的老亲戚,干亲戚,族亲,连亲,一年几大节,抬头一看那村里的老鸹窝就知道走亲戚串门来了,手里都会掂着个装了礼物的提筐。村子里炊烟袅袅,喜鹊喳喳,老远能闻到烧菜的锅响和炖肉的飘香。

祖辈的祖辈说,这淮河岸边本来不宜居住家户人烟。因为明朝末年闯王大顺年间,有两个老表是镇守城门的军卒,后因兵败逃亡生涯,落寇为草,隐于淮河岸边,留姓埋名,一个姓李,一个姓吕。几代的李姓吕姓依然沿袭着两大辈分支孽,亲戚连亲戚,李吕不分,各自的族谱家谱,就此绵延,大约传了七八代。

满村子不出五服,称之为“近门儿的”,爷伙儿的。男人的口音是本土本地的蛮子话,就像地里刚拔出来的青头萝卜,生硬急促嘎嘣脆,女人口音多的是河北的侉子腔,扯着软音细语。刚进门的新媳妇儿说话婆婆家人听不懂,附和着,日子久了,听起来好像是河南岸的糯米糍粑,软糯香甜,可秀可餐。半大小孩围着河北媳妇转来转去,嘻嘻哈哈要糖吃逗乐儿,如拂之不去的萤火虫。

方圆几里村子连村子,就把河北边的人叫“河北人”,河南边的人叫“河南人”。那“河北人”对俺村来说就是北方老侉。老侉吧,憨厚老实,草绳系着腰带,手里牵着黄牛或一头毛驴,走在荒草连连的地垄上,胡茬上吧嗒着旱烟袋,手指着淮河对岸叫河南的人什么“蛮子”,这么一叫,俺村这边就成了不南不北的坡儿了,一河之隔,两岸侉蛮。

村里多年受着淮河洪涝之祸,只等洪水过后,肥厚的淤泥覆盖田野,村里的田地就成了沃野良田,村民忽然乐起来了:这老天爷也算是开了眼,给俺地里上肥了。老远的人叫俺村鱼米之乡,米是个多,水塘水岔多,鱼虾也多。那些个“河北人”呢,遇到大旱大灾,望天长叹,颗粒无收,免不了到俺村子讨要“河南人”的米粮,村里家家户户都是米缸多,腊肉也多。村里的男孩成人了,不用担心讨不到老婆,因为十里八村的媒婆磨破鞋子说破嘴子也要把那些个“河北”村里的黄花大闺女说到“河南人”的村子里,河北女孩喜笑颜开,走过淮河,坐上渡船的那个喜悦呀,羞于言表。村里人说“河北女人真能干”。

村里的月夜,稻场里及边远的草丛树林里,到处都是一闪一闪的萤火虫,像漫山遍野的小马灯儿,照着孩子们戏耍苦乐的童年。我早早洗净一个小墨水瓶,在稻场上跑来跑去捉了一瓶子萤火虫。过了好几天的黑夜,小瓶子的萤火虫还是亮亮的,我就放在桌子上,照着光亮,写作业呢。写着想着,不知萤火虫的命在哪里,也不知村子的命在哪里,我的命在哪里,我也不知。

那年秋天,我在地里干活,天黑透了。我吃力地拉着木板车回家,车上满满一麻袋芝麻。娘在做芝麻叶面条。村长来到我家递给我娘一个信封,打开一看,是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娘不识字,我高兴得忘记卸掉车上芝麻袋子,芝麻洒了一地,我抓一把芝麻塞到嘴里,那个土腥味儿的香啊……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了,汗流浃背。爱吃米的我,端着一碗面条去邻居家换了一碗米饭,吃了就跑到村口稻场去瞧场了。村长说我考上大学了,是俺村里最亮的一只萤火虫啊!说我今晚瞧场算是加班上工,能多给我记3个工分。我想,趁好我去瞧场捉萤火虫呢。我在稻场里用木锨搭起了一个稻草窝棚,伸头看着满天星斗,忽地跳起,有满地的萤火虫在我头上绕来绕去。我嗖的逮了几只很亮的萤火虫,仔细瞅啊瞅着,第一次近距离与萤火虫为伴,想,这么小的萤火虫,在淮河岸边村子贫瘠之地,世代相传,不弃不离,分享着至暗时刻的光亮。

岁月送走了我的年华,城里的华灯把我的影子拉得长长久久。我走在城里年迈的街上,有时走进郊区的野地与荒凉,想起我心中的萤火虫,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城市的边缘,一个城,一个人,一个心里藏着亮亮萤火儿的人,摸一下白日的黑,黑日的白,踏岁归乡,去寻找淮河岸边的萤火虫。

又一个秋日,我伫立村头,蹚过没膝的野草望着淮河岸边,干涸的河流宛如一个耄耋之年的老者,婉言无语。远处看见了一座水泥的桥,把世代来往的两岸人家又连在一起了。偶尔一阵三轮拖拉机的突突声响,划破两岸的贫瘠和寂寥。那条承载几代人梦想的木船呢?村民说,村里人再也没有了船的想法。欸乃一声。一生一世的梦想,亮火相传的萤火虫,村里叫亮亮虫的小孩,如今已是不曾相识的老人,泪眼相望,物是人非了。近些年,村头忽然横亘着一条马路,村子愈发凋敝,村里偶尔出门一个老人,扛着古老的农具,咳嗽几声,一声老牛的叫唤,村子里谁也听不见了,年轻人远飞了作鸟兽散,淮河流,村庄在,人已空。

淮河浅浅的喘息,村子微微的呻吟,唯有一枯一荣的野树水草,养颐着光亮不息的萤火虫,一年一年的照亮着漂泊不定淮河小村。每每想起童年的萤火虫,就想起了祖辈父辈苦心劳作的淮河岸边那默默无语的田地和土汗泥活的贫苦,那杂草丛生的庄稼地,古铜色的汉子,腰杆子累着弯着,日月走着。想起那家里留存着几盏油灯,一盏棉油灯,一盏罩子灯,一盏马灯。棉油灯把土墙熏得黑黢黢的,柴油灯把玻璃罩熏得黄黄的,煤油灯把马灯熏得黑黄黑黄的。在淮河岸边的村庄里,一代一代的油灯像萤火虫一样,村里人的信物,照亮着村民的路。

年轻人出门在外谋生,无论走多远,都会记住过年的时候踏雪回乡要贴好“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的春联和“门神”,漫天大雪里透着一抹亮亮的红,还有那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在呜呜的河风中摇曳着。一步一回头,村头那棵高高的老槐树上老鸹窝还在风雪中摇曳。走在艰难的岁月,想起村庄贫瘠的风土和无忧的童年,想起父辈的劳累与泪光的坚韧,想起人生的漂泊与飞渡。记住家里那一盏昏暗的油灯,风雨路上,心中那盏岁月漫长的不灭油灯,就像村边那条淮河,那条木船,那个淮河大水淹了盖,盖了淹,淹了又盖的不甘消失的村子,那南腔北调又蛮又侉的乡亲,那一片滋滋冒着春天生机的秧苗,那一阵阵水车咕噜噜出水浇田的回响,那满地黄灿灿的油菜花,布谷叫青蛙鸣……还有那金色的稻谷堆满稻场和诗情满怀的月夜亮亮不息的萤火虫。

村头的断垣墙打油为证:

白日村流汗,

夜生萤火伴。

米亮飞流小,

命从淮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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