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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摘精选《在时光的褶皱里》

栏目:文摘精选|发布:花好月园 已在故事者网站发布【4】篇文章
日期:2020-02-17|来源:互联网|作者:李慧丽|阅读:手机阅读

感谢花好月园发布文摘精选《在时光的褶皱里》,内容如下:

我们挨得那么近,她还是把脸转向我,操着日臻完善的潞城方言郑重地对我说:“慧丽,你说吧,咱俩认识多少年了?”

她脸庞微红,情绪饱满。

“有十多年了吧!”

“不对,再好好想想!”

“哦,二十多年了哟!”久远的记忆跟在隐隐的愧疚身后,喷涌而来。

知了躲在树叶深处,不停地重复着夏末的躁热。原教育局大院里到处是等待分配结果的毕业生。我、她,一个如今连轮廓都模糊了的男孩,站在院子里一棵小树的树荫下等待命运的安排。满院的人,可能有一大部分,来此只是走一个程序,关于未来,他们已不陌生。而我,真的是在等一个结果。我不知道她是不是。

三个陌生的年轻人,偶然间撞在一起。热情、真诚、干净的青春,几分钟足以让我们滔滔不绝,几分钟也让我们在争先恐后的自我介绍中简单了解彼此。她是外地人,同学加男朋友是潞城人。显而易见,她来异乡工作、安家,是为了爱情。可惜,当时树下的男孩至今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对于一个青春荷尔蒙多到无处安放的少女来说,这样的爱情怎能不令人羡慕?此后的很多很多年里我一直心怀仰慕地记着那个一面之缘的女孩。

那年是1997年。

二十二年后初冬的夜晚,我们今生第二次畅谈。

漫长的时光碾压的不仅是我的记忆,还有我们的样貌与举止。一桌子人,真是热闹啊!

可一晚上的喧嚣热闹后,只有那句“慧丽,你说吧,咱们认识多少年了?”让我在寒冷的冬夜里心生暖意。

这句话,把我带到了1997年夏末时节,看到了我那时的豪情万丈、激情似火、真诚良善。那时的未来五光十色,精彩纷呈,唯独没有苦痛、忧伤。

这句话,让我清晰地记起了毕业离校的那天,坐在已打点起行装的光秃秃的木床板上,说了一句不知从哪本书现学现卖,根本没过脑,假装深沉的话:“今天我们是平等的,将来的某天或许就分成了三六九等。”

一语成谶,我仿佛成了那个“九”。

那年夏天之后,我和她都分配到了乡镇工作,一东一西。不是不见面,起初偶尔会在县城的会议或活动上打个照面,也很亲热。后来,她进步了,我几经调动,仍原地踏步。联系越来越少。直至有些很珍贵的记忆被藏在了时光的褶皱中。

是自卑心在作祟吗?

我很自卑。

或许三六等的人鲜亮亮地活在了时光的缎面上,高贵挺括。九等的我自觉地掩藏在了时光的褶皱里。可时光的速度众生平等,我们都随着时光的步伐往前赶着。

我依然选择相信,一如当初相信我们那年夏天在树下的滔滔不绝。我以自己仅有的良善真诚对抗着卑微与渺小。

她,四十六岁。新做的头发散着发香。紫红色的旗袍外套着一件红色的羊毛大衣。修长艳丽、喜气洋洋地站在酒店的大堂处迎接着前来参加婚礼的亲朋好友。她不是新娘,是新娘的母亲。陪她迎接宾客的是她的姐姐。

婚礼开始,司仪请她上台讲话,她呲开的嘴咧到了两个腮帮子上,露着毫无掩饰的大笑:“今天是拿(我)闺女的大喜日子,大家吃好喝好!”一句话,十几个字。少年时的真诚坦率全在里了。饭菜确实丰盛。

当司仪喊叫着让新娘的父亲把新娘交给新郞时,新娘的姨夫把新娘的手郑重地放在了新郞手里。

漂亮高挑的新娘和她的爱人一路相携,情意绵绵地走到台上。化浓妆、着婚纱,公主般的女孩眼里始终含着泪花。我的眼也湿润了。

她的父亲没有来。即便来了,我可能也认不出了。二十余年的时光走过后,当初那个身着白衬衣,帅气年轻的男孩今天会是一个什么样子呢?

那年,我还在上高中。暑假时,早已辍学的她,像往常一样来到我家,让我和她出去玩一天。

但她给我说了真实的意图。她要去寻她的男朋友。因那时她正被父母管制着,拿我当个挡箭牌再合适不过。我是个只知念书的好孩子啊!

我和她一路坐车换车,终是到了临县的一个村庄。位于穿村而过的公路旁的一间屋子,是我们此行的终点。这个家只有一间屋子。屋里陈设极简。这家境与她的家庭是天上人间的差别。那次,我没有见到那个男孩。但后来,我就经常见到了。那个男孩常住我们村了。他把全部的真诚化作汗水洒在了她家新屋修建中。高高的个子,年轻的朝气,青春的光芒在他的白衬衣里张扬着鼓着帆。他以他的勤劳,真诚,最终使她的父母点头允许了他们以爱情开始的婚姻

时光不急不缓地往前走着。她与他结婚、生女。是不是该以幸福来对抗来之不易的相守?未来总是出人意料。孩子还不出满月,她就抱着女儿重新回到了父母家。他又有了新的女人、新的家庭。后来,她亦有过短暂的婚姻,但很短暂。她一个人抚养孩子成人,供她上大学,今天又喜气洋洋地把孩子嫁了出去。

十八九岁的她是深爱过那个男孩的,二十出头的她亦对那个男孩抱过希冀。四十余岁的她,是以一种什么样的情感方式对待孩子的父亲?十八九岁的我是敢于猜测一切的,四十余岁的我再不敢去猜测。孩子的父亲,青春记忆中的帅气男孩终究没有出现在婚礼现场。

爱,或不爱,似乎在时光的碾压下很是底气不足。爱,轻飘飘从嘴里吐出来的一个字,哪能经得起时光啊!

站在台上的新娘依偎在新郞的身边,泪流满面。我及身边的人在喜气洋洋、热热闹闹的婚礼现场热泪盈眶。

曾经的欢喜忧愁,对错纠缠都被时光的微风吹进了岁月的褶皱里。连埋怨都没有一句了。唯以眼眸中的一滴泪来对抗难测的人心。

可我依然心怀希冀,比如对一场雪的热切期待。雪飘下来,整个世界都宁静了。雪飘下来,冬的寒冷凛冽、干枯萧杀一览无余。我喜欢这明了。

可天总是不遂人愿。比如今天早晨,天是吊下了脸子,可心机却藏在了厚厚的云层里,迟迟不见半点儿雪花。

天空深藏不露,苍穹下的我依然得吃喝拉撒,油盐酱醋。

小区拐个弯,一位七八十岁的老人穿着棉衣,戴着口罩,拄着拐杖,坐在酒店门口的圆形隔离墩子上。那光溜溜的隔离墩闪着明晃晃的寒意,老人好像不以为意。口罩上方的双眸来来回回打量着南来北往的行人车辆。

要孤单寂寞到什么程度才会选择在寒冷刺骨的冬日清晨,坐在尘世的角落里静静打量热热闹闹的人群?

一个身穿校服的孩子又一次跌入了我眼帘。城市醒来后的清晨,是繁忙热闹的。路边最多的是身穿各式校服的孩子。但这个孩子我注意了有二年之久。你看他,像舞者一样,晃动着身体,划拉着双脚。两条胳膊抬起,双手掌朝上端平,两只脚脚尖向里,每走一步跳跃着似在舞蹈。春夏秋冬,就这样跳跃在上学的路上。孩子脸上架着一幅眼镜,很是清秀。只是走路的姿势出卖着他的疾患。可他的脸上是这个年龄段孩子该有的朝气与清澈,还有笑容。他用他的方式对抗着生命的残缺。

我们都是活在时光褶皱里的人啊。

可我们终是以自己的方式对抗着生活的平凡、暗淡、琐屑甚至不幸。然后,跟着时光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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