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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摘精选《山茶花开》

栏目:文摘精选|发布:婳浮生 已在故事者网站发布【32】篇文章
日期:2022-01-29|来源:青年文学家|作者:朱厚臻|阅读:手机阅读

感谢婳浮生发布文摘精选《山茶花开》,内容如下:

20世纪60年代,成昆铁路建设时期,龙骨甸大桥段战士熊汉俊因劳累而跌入正在浇筑的桥墩,被水泥淹没,他用最后一丝力气鼓舞战友,从此永远封存在桥中,年仅21岁。60年过去,每有火车经过,都要鸣笛30秒,以告慰英烈。

在那节车厢上,我看到所有的人起立、静默,这还是第一次。

楚雄市虽在南国,但毕竟还是二月,空气还有些湿湿的冷。云雾缭绕在坡上,雾中,淡色的山茶花开遍了谷地,天地洗练而开阔。列车在这里穿梭着。

这是一班从西往东开的绿皮火车,主要供沿线的乡民们出行做买卖使用。朴实的人们肩扛手拎,将那些老母鸡、绿豆、山茶花、成辫子的蒜、青皮鸭蛋搬上车。这样嘈杂的绿皮车,便像一条荡漾水波的清爽的鱼,在一片翠色中缓缓前行。

车行到一座大桥上。我靠着窗,正和抱山茶花筐的人们聊着,突然,火车响起了洪亮的汽笛声。“呼—呼—”他们放下筐,站起身来,用手势示意我也站起来。不光他们这样,那些蒜辫和鸭蛋筐也都被放下,大家都站了起来,车内很安静,连母鸡也不敢高声,只是低沉地“咕咕”着。

缓慢穿行在这座上了年头的大桥上,天地极开朗,所有人都静穆着,仿佛来到了一处圣境。

30秒,汽笛声止,人们安静地坐下,那气氛还需慢慢融化,仿佛在温存一块南国的冰。

“大娘,咱是外乡人,你可知道这是啥规矩?”

“这是云南最尊贵的桥,一个老兵守了六十年了。”

“他就扎根在这里。过桥鸣笛,要报恩,这是咱们乡人的规矩。”她们搓着一朵茶花,散发出清香。

“这是什么桥?”

“龙骨甸大桥,熊大哥在桥里。”他们这样说。

为了打破南国的交通屏障,成昆铁路工程日夜不息地推进。那时,这里还只是两面野岭,一下子有许多战士驻扎此处,构架大桥。他们是受了铁命令的:“流血流汗,粉身碎骨,都要让云南人民走出大山!”熊汉俊,铁道班班长,是最能吃苦的小伙子。

“熊大哥不容易啊!”大娘用手搓一搓苍老的脸,“六十年前,凿石打夯,全靠人力,熊大哥带领一班在前擂石,手上虎口震裂了许多次,总是缠着纱布,每次都会渗出血迹。从早到晚,一刻不停,壮小伙子来了,都瘦了一大圈。”

山茶花在她手中像一只小蝶,在指尖翻飞。

“那一年我六岁,熊大哥是北方人,也才21岁。刚来到这里,水土不服得厉害。阿妈带我去给他瞧病。她从老兵手里要来一小撮北方的土,洒在茶花汤水里,熊大哥喝完便好了。他说,山茶花好味道。我把一小捧山茶花放进他胸前的口袋,说,那常让阿妈给你送呀!”

“打夯的号子一天天火热起来,桥墩立起来了。夏天的月光很明朗,夜里,常能看见熊大哥坐在坡上一座古塔旁,静静看着大桥。夜里会有萤火,在林子捉萤时,便能看见他在山谷的对面。我便喊:‘熊大哥,想家啦?’他喊:‘啊,阿妹,没想家!'’那想什么呢?‘’想大桥。大桥建成,我想要守在这儿呢!‘”

“听说,上级要建铁路站,选留驻兵,熊大哥应了这一使命,他报名了。村里乡亲听说熊大哥要留下来,也都高兴感慨得很哩。”

火车呼啸着驶过一段隧道,大桥已在身后,眼前是一条南北流向的清河。

“那一次,阿妈带我去送山茶花,工地异常热闹—原来桥墩要注水泥了。深灰色的厚浊的瀑流向桥墩中倾泻,战士们一片忙碌。站在引桥上,我看见了熊大哥,他站在桥墩旁的铁架上,头发灰蒙蒙的,一脸的疲惫。巨大的水泥流刮起风,他开始摇晃起来。突然,一个踉跄,他从架上跌落,掉进了石墩中,一瞬间,水泥已淹没了他的胸口。’熊大哥!熊大哥!‘我拼命地喊他,眼泪瞬间涌了出来。熊大哥艰难地举起一只手,用尽气力喊:’我来守大桥……桥修好了,来告诉我!‘”

大娘的眼中有泪光在闪烁。

“阿妈也哭了,她抱着我说,咱们把山茶花撒下去,让风来送给他吧。”

“六十年了。熊大哥就站立在那桥墩里,守着使命。我们乡里人,能做点什么呢?只能将每年春天的山茶花采下一大包,从桥上撒下,说,熊大哥,我们来送花了!这里,比我们年轻的人都喊他’大哥‘’阿哥‘,毕竟他那时才21岁啊!”

耳畔有春风和流水的声音。

这的确是云南最尊贵的桥。

鸣笛,撒茶花,这是乡人的规矩,千遍万遍也报答不了如此的恩情。

心中有山壑激流一般的轰鸣声,我站起身,向大娘要了一小捧山茶花,向车尾跑去。栏杆外,大桥已远,我顺着东风撒开双手。

“熊大哥,我来送花啦!”

山茶花在湿润的山风中盘旋,漫天清香,向着身后的岭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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